闯荡与回归中的文学华章

发布人: 发布日期:2007年06月12日 阅读次数:
李向红  杨小玲
 
 
原载《陕西日报》2007年1月14日
 
      三秦大地,文风浩荡。建国后,曾出现柳青,杜鹏程,路遥,陈忠实,贾平凹等一大批优秀作家。优良的文学传统,培育和造就了一批中青年作家次第登上中国文坛,成为一道亮丽的文学风景。李春平便是新生代作家中的佼佼者之一。他自学成才,曾在紫阳县从事十年的党政工作,1995年闯荡上海,在集体宿舍完成长篇小说《上海是个滩》并一举成名。十几年来,他出版了《我的多情玩伴》、《奈何天》、《步步高》等7部长篇小说和一部长篇报告文学《辞海纪事》,其中5部长篇再版。发表中篇小说30余部,多数被《小说月报》、《小说选刊》、《中篇小说选刊》、《新华文摘》、《领导科学》等报刊转载,在读者中造成了广泛影响。根据中篇小说《玻璃是透明的》改编的同名电影进入北京大学艺术系研究生教材《中国电影史研究专题》作为专门章节论述。《步步高》获第八届北方十一省市优秀文艺图书奖。李春平在全国文坛声名日隆的情况下,安康学院本着唯才是举的原则将其作为高级人才引进入校。2005年12月,李春平怀着对故乡的眷恋,毅然离开上海,回到阔别十年的家乡。在李春平回归一周年的时候,记者对他进行了专访。
 
昨天:闯荡铸就文学人生
 
      记者:我想首先问一个读者关心的问题:你是1995年到上海的,当时出去的动机是什么?是经商还是从事文学创作?
李春平:当时对机关工作很厌倦,平庸无为,我想换个姿势拼搏。34岁出去闯荡,要用挑战改变命运,风险很大。最初是想先经商,再写作。我在上海跑了几个月商务,发现自己根本不是经商的料。于是回头写小说。这时候我的生活视域已经放大了,能够身临其境地感受浦东开发建设的热潮,感受东方现代都市的历史和人文,这就给我提供了新的创作素材和灵感,使我能够从容下笔。
记者:长篇处女作《上海是个滩》使你一举成名,书名至今成为上海的流行语。书里写了外地人在上海浦东创业的故事,充满了改革激情与人生苦乐。这表明,你从一开始就非常关注现实,贴近生活。你认为你是一位现实主义作家吗?
李春平:浦东开发17年了,《上海是个滩》仍是唯一一部反映浦东开发的小说。在我看来,当代作家要有当代意识,可以从各种不同的文学流派中去吸取营养,但一定要关注当下生活。如果一个作家面对热火朝天的时代浪潮毫无感觉,其作品可能就是远离大众的,技巧再高也只是形式上的东西。我自以为我是一位现实主义作家。可是,在我的作品中,没有纯粹的现实主义,也没有绝对的浪漫主义,通常是兼而有之,比如我的《情人时代》和《我的多情玩伴》就体现了这一点。
记者:上海是个东西方文化交汇最明显的地方,形成了独特的“海派文化”。你受到了这种文化的浸润和影响吗?
李春平:“海派文化”是在半殖民地时期因上海租界的华洋杂居而形成的,有它的奴性,有殖民性,在民间文化中体现得最为明显。比如上海的“洋泾浜”英语,租界时期人们就以会说半生不熟的英语为自豪,一些语言一直保留到现在。传统文化与西洋文化的结合,逐渐显示出它包容、开放的个性。我在上海生活十年,必然是要受到影响的。
记者:陕西有一个活跃的作家群,如陈忠实,贾平凹,叶广苓,高建群,杨争光,红柯,李春平,等等,构成了陕西文学的中坚力量。红柯远走新疆,你独闯上海,你们俩都回到了高校,经历相似。你觉得你与他们有什么不同?
李春平:这些都是我敬重的作家,也是我学习的模样。他们都比我专一,都是倾心于一个题材。如陈忠实的原上,贾平凹的商州,高建群和红柯的西部。我有十年来的机关生活,有十年的闯荡经历,这是他们没有的,所以我的小说中更多的体现出一种题材的开放性和多样性。换言之,我比他们写得杂。每一次创作,我都在苦苦寻找别人没走过的路子。
 
今天:回归是对故乡的眷恋
 
      记者:许多读者都不明白,你为什么在如鱼得水的时候离开上海?再说你的双亲都已去世。除了乡土情结,还有其他原因吗?
李春平:必须承认,我在上海是有生存压力的。我靠写作为生,要租房,要养活一家人。十年来,我缴的房租就有十来万元。加上房价一路飙升,买房的难度越来越大。这样,总感觉我在上海没有根。回家就踏实了。
我是一个有故乡情结的人,我在上海,每回外出旅游或疗养,都很留恋外面山水,也会想到家乡。在我的心目中,家乡的山水是最美的。虽说比不上那些名山大川,但跟我个人的感情最近。这里掩埋着我的父母,我回来守护在他们身边,是一种尽孝。如果能为故土的建设出力,也是一种尽孝。
我对上海还是非常留恋的。回来时,我用15天时间辞行,几乎每天都在酒席上流泪。毕竟,那里给我的精神财富太多太多。
记者:你有一个心愿就是用文学报答家乡父老,服务地方经济社会发展。你在创作上如何具体体现?
李春平:最近我写了中篇小说《郎在对门唱山歌》。开头是“是城。是小城。是山城。是县城。城的全称是:中华人民共和国陕西省安康市紫阳县城。”为了回报家乡父老的深情厚爱,我打破了创作惯例,第一次以紫阳县城风貌为创作对象,以紫阳民歌为素材,并以一首具有典型代表意义的紫阳民歌《郎在对门唱山歌》为小说标题,就是为了提高家乡在全国的知名度。这篇小说在《上海小说》双月刊2006年第6期头条发表,《小说选刊》2007年第1期在“佳作搜索”栏中作了介绍,《小说月报》2007年增刊第1期转载,有关报纸亦将全文连载。有人跟我开玩笑说,“你为安康打了一个大广告。”
记者:你是一个很有人缘的作家,全国各地有不少“粉丝”。你如何看待这种现象?
李春平:人缘是由人品决定的。作家是一种职业,与修理工,驾驶员没什么两样。如果端起架子,自以为高高在上,那就不算好作家。作品是由社会多方面共同完成的。社会提供原料,作家负责生产,读者进行消费。走进了读者的心就走进了市场。令我感动的是,一个陌生的外地读者看到我发表在《散文》上的文章,知道我母亲去世了。在我母亲去世周年的祭日那天,专门给我写了封信,说我是母亲的骄傲。我想,对读者最好的报答,就是努力写好自己的每一部作品。其他荣誉都不重要。
记者:离开十年之后回到安康,你是否有个适应过程?
李春平:毕竟离开久了,我和安康需要重新磨合和对话。上海的节奏很快,在安康就抒缓了。安康的文化不算落后,但安康的时间观念很落后。比如,酒桌上花的时间就太多。过分热情的劝酒是对他人生活习性的不尊重。
记者:文学界的朋友对你有些担心,回来是否真正对你的创作有利。因为安康与上海相比,是个比较偏僻落后的地方。这是否会给你带来生活视野和创作思路上的局限?比如再过五年,你的生活积累消耗殆尽之后,你还有这样的爆发力吗?
李春平:朋友们的担忧很有道理。学院领导在这方面考虑得很周到,让我经常出去走走看看,体验生活,感受外界,并愿意给我创造条件。这样的话,我就不会与生活割裂开来,不会出现创作断层。当阅历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,在什么地方写作并不重要了。
 
明天:坚守自己的文学立场
 
记者:《步步高》已经印了三个版本,畅销全国。不少官员把它作为执政的参考书,与以往反腐小说不同,你从正面写了一个值得学习的“好官”。请你谈谈这部小说。
李春平:我有十年的党政机关生活,到上海后也有不少官员朋友。他们身上有许多闪光点。我认为,中国的官场小说路子走偏了,一写领导就是腐败无能,尔虞我诈。事实并非如此。党政机关聚集了不少社会精英,他们兢兢业业,克己奉公,是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。所以我要从正面来表现他们的执政智慧和领导艺术,从国家意识和民族复兴的高度来表现这一宏大的政治主题。读者欢迎《步步高》,是因为书中的人物满足了人民大众渴望好官的心理诉求和政治期待。我是一个党员作家,我希望我的小说能给人以积极向上的力量。
记者:上海有评论家(注:郝雨,上海大学教授)撰文说,你的《步步高》第一次提出了“权力美学”的概念,可能引发新一轮的官场小说热?你怎样看?
李春平:官场小说前几年就很热了。但形成了描写官场腐败和反映社会灰暗的老套路,与国家建立政治文明的社会理想相背离,就会走进死胡同的。官场不是不能写,而是怎样写的问题。写好了,它就会热。我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,不具有引发作用。但我希望有更多更好的作品出现。
记者:一些读者反映你的《步步高》有些理想化,你怎么解释?
李春平:我本来就是要写一部理想化的作品。理想化没有什么不好。生活中我们希望有优秀的领导干部,文学中我们也要塑造优秀的领导形象。在真实可信的基础上建构文学理想,树立精神标杆,是作家积极健康的追求。
记者:你怎样理解作家的社会责任?
李春平:我认为,作家的社会责任,其实就是作家的世界观和文学立场的反映。既然是一个作家,就要担当道义,就要有文学良知,就要对社会问题和现象进行全面的观察和分析,否则就会失之偏颇。读者是为了精神享受而去读小说,如果读了你的小说对社会失望,生活消极,作家就值得检讨了。现实生活中,凡是存在的就是真实的,但真实的不一定就是美的,不一定就有文学价值和审美价值。有的作家对苦难、血腥和腐败的描写情有独钟,这是一种变态。作家的社会责任,说到底要弘扬真善美。社会天天在变,但真善美不会变。
记者:你不承认自己是名人,但你本身就过着一种名人生活。不管你是否承认,社会都已把你推到了这个位置上。你给自己的定位是什么?
李春平:英国有句格言说,“天使能够飞翔,是因为她们把自己看得很轻。”我只是一个普通作家,写好作品比名气的本身更重要。生活中我就是个普通人,香烟、茶叶和腊肉是我的人生三宝。读书喜欢博杂,写作喜欢熬夜,打牌喜欢自摸。我总是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示给大家。
记者:听说你的下一部作品也是长篇?它是什么题材?可以透露吗?
李春平:这是我来到安康学院后创作的第一部长篇,已经写一年了,还在写。书名叫《领导生活》,就是写领导的日常生活和工作。我希望这部长篇写得好看一点,生活味浓一些。长江文艺出版社已经交了定金,完稿后就能与读者见面。
记者:你最想说的话是什么?
李春平:感谢故乡,是故乡的父老乡亲和巴山汉水培育了我的文学之梦。感谢上海,是上海成就了我的文学理想。感谢当地党委和政府,他们对我非常关心和支持。感谢安康学院,他们为我创造了良好的写作环境。所有的感激,都会变成我的写作动力和幸福源泉。